新书讯||晨晖诗集《城市的风是屋顶的过客》出版

 

诗集简介

《城市的风是屋顶的过客》这部诗集以江南水乡为题材，抒写杭州千年古运河的景观、人文历史、运河博物馆等运河文化；抒写街道、 小区，寒暑的雪景、蝉鸣；抒写城市遗留的塘栖古镇还朴归真，还原早先的宁静与悠闲，诗意地栖息;抒写古镇周边的稻田农作物，穿插吟咏深入骨子里的乡愁;吟咏千年古城、钱塘江、西湖、亚运会场馆设施等。诗歌以行走吟咏创作为主线，穿插水乡的记忆和田园风光。以独特的视角进入诗歌的情境创作、抒写地方特色、独特的风貌。

 

作者简介

晨晖，本名陈珍珠，曾用名晨辉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著有诗集《城市的风是屋顶的过客》等四部。作品散见于《诗刊》《诗探索》《诗选刊》《诗歌月刊》《中国诗人》《绿风》《延河》《澳门晚报》等刊物。诗歌入选《2022中国年度优秀诗歌选》《中国年度诗歌精品》《中国网络诗歌精选》；散文入选《中国年度最佳散文》等选集。曾获诗刊社首届闻捷诗歌奖、《诗选刊》《小说选刊》二等奖、《散文选刊》金奖、中国十佳女诗人奖、冰心儿童文学金奖等几十次全国征文大赛奖 。

 

诗集简评

晨晖习诗几十年，从龙港到杭州，从鳌江到钱塘，从一位年轻诗人到一位成熟的写作者，她的诗内容丰富，与现实生活和个人感悟紧密相连，不但呈现了当下的社会现象又体现了诗人的认知与情怀。这是一部值得一读的新诗集。(林莽,《诗刊》编委、《诗探索-作品卷》主编）

晨晖用写作使时光慢下来，修复和还原“血液里流淌的故乡”,作品中有自然意识和自然气息、乡土的情愫和挽歌，尽管深知“城市的风是屋顶的过客”，但并不影响她对现代生活的接纳和热爱，住居与行走、故乡与他乡、自我与他者，在她那里是一个整体，她用写作去阅读天地人生这本大书。(沈苇,鲁迅文学奖获得者、浙江传媒学院教授)

 

诗集选读

金色的稻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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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黄的稻穗展现在辽阔的田野

在我温柔的注视中

像你挨我挤的新媳妇

圆滚滚的腹部

漂亮的弧线

隆起，想着落地时的喜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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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有点羞涩地

垂下了头颅

沉甸甸的压弯了支撑它的杆子

宛如向美丽的秋天

鞠躬、致谢

引起麻雀鼓腹的欲念

·

它的双爪抓紧承受有限的稻杆

晃荡着娇小的身姿

选准谷子，用尖嘴啄断粘连的部分

叼着获取的果实

趁瞅我一眼的时机吞下腹腔

·

接着”嗖"的一声，飞走了

停在另一个枝杆寻找下一个目标

我在万顷辽阔

黄灿灿，起伏的波浪中发现

摇晃的稻穗，无意拒绝

麻雀亲近吞食它那饱满的颗粒。

·

油菜花

·

这万顷的金黄从没撤出乡村

幼年的记忆，让我忽略阳光、春风

与它隔田相望的豌豆花

蜜蜂归巢般

密密麻麻绽放于田园豆杆

·

我时常隐掩黄色律动的花海

从没想过要去

探究油菜花生长期限

与追随花期

的蜜蜂与泥土的呢喃细语

·

忽略自然的轻风细雨

隔着柳岸的鸟鸣

一声声的欢叫

都包含着生物界

物候学一片绿叶里的童话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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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略野猫叫春，生物隐匿于灌木的

生存法则；忽略田垄，探头探脑的蒲公英

仰视田野上空的风筝

渴望像邻家男孩，只露出头颅

牵着线轴淹没花丛挣脱家长的视线

恍然万物失声揭秘

我这春天欲望萌芽的懵懂少年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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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的身体里暗含着凝香

·

孤寂，是坛醇香的白酒

浓郁的黄酒、圆润收敛的葡萄酒

在我不眠的暗夜

是匹不可轻易驯服的红鬃烈马

快马扬鞭在大脑的疆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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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英雄不气短的酒杯里

武侠小说般的女子

佩着宝剑，在我的体内走来

以诗歌的利剑

屯粮积草

与文朋诗友肝胆相照

·

在文字的江湖

并不搅局，只是以文会友

行侠仗义；让我借着

百花、百果及五谷杂粮的酒囊

锤炼笑对磨难的容颜

由孤寂酝酿成暗含凝香的诗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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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更喜欢芳华褪尽的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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迷恋上你的那一刻在菊花会上

你就像菊花的花瓣

再次盛开在我百度透明的液体

淡黄色的清香

滋润我口干舌燥的内心

累积多年的浓情，此刻在心底萌动

喷涌，打开我尘封已久的心扉

·

想着我们的相识像花朵

从春的嫩枝到夏的炎热、秋的成熟

内心的迷茫和疑惑

不影响像十月的礼花怒放

面对我的耐心呵护，你终于敞开胸怀

·

接纳我温柔的目光

如获阳光雨露

你的情感如花蕊到绽放的花朵

到茶杯里，到我口里

如茗品菊花茶醇厚的纯香

·

我喜欢你在缤纷世界褪去的娇嫩

褪去的艳丽

在芬芳的世界毫不敛色屏气

始终是高贵

典雅的，如我从花市爱上的菊花

移植

·

到内心的自家小院，无需立下承诺

如经历风雨后的花枝更是

葱郁依然，艳丽多姿

待我步履迟滞更是喜欢

芳华褪尽的你

如菊花茶在茶杯里弥漫着绵长的清香

沁入我即将枯竭的心扉

·

桥头的守望者

·

爱神把一支利剑射中他的肋骨

他的初恋坠入

梦境，迷茫地看着世界

眼中的事物

似隔着云雾漂渺虚浮

有人发现他的异常

是带在身边、装在套子里的油纸伞

即便在刮风下雨的天气

也从没见他打开

·

时常看到放学后

穿着雨衣的小学生跟在他身后起哄

羞辱，他也不管不顾，全身

湿答答地夹着雨伞

在相同的时间于桥头守候

·

腰板挺直，干净的服装

加上满头雪白

茂密的头发，在风雨里走出

仙风鹤骨

那装在套子里的油纸伞

出卖他的神智

被坠入的情网摧残

几十年如一日

行走在熟悉的路径风雨无阻

·

我在搜索他的往日

竞是中国早先

最大的桥梁设计工程师

为了和他女友的

约会，在即将来临的暴雨前

买伞给女孩遮雨

错过约定时间

·

让他陷入如此痴迷的后半生

某个下雨天，他在桥的

河埠头救起

洗衣时不慎落水的女孩

自己却体力不支

溺水身亡，有好事者

把他的事迹上报

念及他生前的的贡献

·

他被追念他为烈士，他的遗骨正好

安葬在离我的祖坟不远的地方

我就是他救起的

女孩的后代

让我有机会在清明这天

代替祖母祭拜

她的救命恩人

以便怀念远房外太祖母的初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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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明的指挥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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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天真是个高明的指挥官

它随意挑选的

每个成员，都是大自然

无可挑剔的歌手

不和谐的音阶也可以安然有序地

吊开嗓子

·

一只鸟从太阳升起到夕阳西下

单调的声音

从不间断，在我的窗台开始领唱

引起整座森林的共鸣

我用耳朵捕捉

鸟类的语言，吐出的每个歌词

多像含在嘴里的果脯

·

它们的余音占领

整个春天，在暖阳斜照，微风

轻抚大地铺开的新绿

让郊游的孩子，在盎然的草地上

欢呼雀跃，燕子们

张开翼翅斜着身子掠过湖面

演奏着春的交响乐曲

我在梦幻里飞向诗意的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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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落在运河畔

·

运河的黄昏从雪花飘落开始

月季在花坛迷失在

风花雪夜，堤岸上挂着

冰凌的垂柳

弯腰的姿势似白胡子老者

独钓寒江

·

它的从容和淡定让我相信

在雪地极目寻找的足迹

还没被风雪覆盖

货轮收集着落在甲板的白雪

不紧不慢地行驶在从没被大雪封锁

的千年河道

让我想着水上的航运还没停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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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面的浮碉仍然叠立在运河畔

一群光着膀子的纤夫

肩上又驮着

年复一年的积雪

抬头仰望前方，永远躬身

耸起的背脊震撼我继续往前的步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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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立在近旁的蚕娘

正披着雪袍让后人铭记养蚕、抽丝

织绸的过程

铭记她生活起伏的里程碑

桥头的石像暂且被风雪淹没

它在岁月沉淀的足迹

都记载在杭城

丝绸之路及华夏古国的史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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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的莲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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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体验江南夏至的梅雨

连绵的烦忧

体验自然白天最长暗夜最短的这天

整个西湖

陷入嘀嘀答答的雨帘

湖畔的莲花

正在经受天宇千万水柱的洗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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莲茎依然挺立

擎着如盘的叶子在清风中

摇头晃脑;莲花绽放

怀着深秋纯白籽粒的希翼

晃荡在天空倒映在湖里雨后的湛蓝

无法拒绝鸟类

在它稠密的叶子上觅食

或钻在绿叶底下毫无顾忌地穿梭啁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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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观赏莲花鹤立高过

层叠的绿叶丛粉嫩的耀眼

蜻蜓早己安静地栖息在

莲苞小小的尖角，迷恋得我屏住呼吸

疑视它的悠闲自在

它的清纯，散发着的清香

引起昆虫的光顾让整个画面有了动感

·

我不说鸟类的活跃

鱼的家族潜伏在莲叶底下吞食戏水

不说蜻蜓时飞时落

栖在莲花点缀莲叶千层翠盖

和我驻足俯身感受

雨后祥静的湖面雨的清爽

·

不说在观望粉嫩的花姿被湿漉深绿包裹

满湖的波纹正在详细地传达

它的细枝末节

我要说的是它的高洁

它的高风亮节

它的莲藕肥胖，节节根须深扎湖底的污泥

莲叶、莲瓣、莲蓬

绽开于水面娇艳不妖的姿态

让我想到莲花效应

想到与佛祖结缘

想到与北宋诗人苏东波

改造苏堤和公仆清廉有着密切的关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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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叶里的童话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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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村的快车道结束闭塞和蛮荒

果实收回炫耀的外衣

不经意地转换颜色

在枝头缩了又缩，退回花朵

绽放在绿荫，诱受的鸟群

收住贪嘴的欲望

引吭高歌，并非天工

造就的世外桃源，忽一日，狂风骤起

万花齐落，远道而来的蜂蝶

顺着游人旅程携带的芬芳找到了果园

·

隔岸，草坪、健身器械

铁栏树篱圈起的别墅

新房倒映在河里，晃荡着碧水

蓝天，游鱼清晰可数

远处的白鹭，成群结队

栖息林梢，菜园子嵌入水稻田中央

依稀可见与河之洲家禽抒情成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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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园并不缺少虫鸣

蝉的家族伏在绿叶丛林震动腹部

万键齐鸣，伴着青果

点缀时令的风景，逐渐缩小在泥土

在卵核，在一场又一场

急风骤雨中，做着美梦

我的思绪，伴随季节的转换

陪同果子

殊途同归的深秋

退回夏日艳阳高照

之下煎熬，无法猜透花朵

·

收敛艳丽的色彩背后，到含苞待放

到花骨朵，到退缩

果核的内部

正在春的花海一点点孕育

仿佛回复秋的回声

果园的风貌，伴着新农快速变化

在金秋十月并不萧条

而是绝处逢生

只是缺少落叶里的童话故事！

 

诗集评论

我更喜欢芳华褪尽的你

孙昌建/文

在2023年的2月8日开写这篇文字，这一开头我就要记下这个日子，为什么呢？因为我们刚刚度过了一段毕生难忘的日子，这样的经历理应写成诗，但我们又都知道，而且我还必须要强调：写诗难，写诗评更难，写好诗好评是难上加难。

这样的开头，有点先自我防守的意思，即明明是一件不可为的事情，我却硬要为之，那我没写好似乎可以有借口推卸了。

有幸的是，我遇上了晨晖的这部诗集，这于我像是一种恢复，我感觉读诗尤如呼吸，让心情平静如一杯茶，沸腾过后已然沉淀。

评论晨晖的这部诗集，一开始我的确有点为难，因为评论或者小序一类的文字，应该是以肯定和赞美为主，至少也要找出特点或特色来，兼而附带找出一点问题，但我以往时常会对某些“问题”更感兴趣，从而一叶障目不见森林，因为森林里有好多条路，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执迷于自己熟悉的那一条，所以读他人的诗，实际上是在找另一条路。我在四十岁之后就常怀自省之心，在阅读和写作时总是提醒自己要严以律己，宽以待诗。

如果先要从内容上定位，晨晖的这部诗集基本上是以行走为主的，至少一半以上的诗作是在书写异地的风景，可以说这就是一部行走的风景。我们知道，写作可以不讲学历，但写作必须要有阅历，这个阅，自然有两重含义，一是阅读书籍的阅，二是阅读人生社会的阅，即万卷书和万里路的关系，这里就包括了行走，包括了走马观花，包括了一日千里，因此这样的诗句是我喜欢的——

在大海边我不是孤单的游客

浪涛簇拥着山岩

陪伴我

立在露宿的灯光下

这片夜色里的海域

让我领略众星编织下的大海

达观辽阔和深邃

晨晖较大一部分的诗作，主要以写江南水乡为主，走走看看，边走边咏，这大约是诗人的基本功，因为古今中外的诗人皆是这么做的。我也注意到这些诗作的写作时间，基本是这三五年的，客观上受疫情之影响，要远走高飞也有一定困难，所以就近选择江南古镇等地的行走还比较现实一点。但是那些古镇和风景，总有大同小异之感，或者说那些古镇，大多也是仿制型的，而诗是最怕仿制的，更怕大同小异，大同小异意味着缺少独特的发现。

也有的诗作，亦是行走之诗，但是跟历史跟现实以及在炼字造句方面都做得比较好，如这一首《古津渡口》的第一段——

古船，劈开历史的巨浪

归来停泊在都市的

码头。我沿着

近代修复

拟制出海归来的渔夫

商人 ，游客，来往的港口

候船的亭子雕像

我信奉杜甫所说的语不惊人死不休，但这不等于二十行诗每一行都要惊人，那不是惊人，那是抽筋。当我们谈论诗歌的个性以及诗人的个性时，我想有一个问题是值得讨论的，如果把写诗比作唱歌，那我们到底是要合唱还是独唱，或者说到底要独唱多一点还是合唱多一点？

我的观点是要独唱，要有自己独特的唱法，流行或民谣风，美声或爵士风，那也只是一种分类法，总之要有一点自己的特色。有人说我不知道自己的特点在哪里，但正如一个人的长相，看上去平平淡淡，但为什么在人群中还是能被人记住？

写诗就是这样，要切忌人云亦云，如果说“云”还是一种表达的话，那在云之上还有宇宙星辰，这还是一个人看待世界的观点及方式方法。同时我也认为，不是不可以加入合唱，因为合唱也还有多声部合唱，但是合唱也不要只唱一首颂歌，它也可以是愤怒的，批判的，甚至是讽喻的。

可喜的是，晨晖的诗歌有着多种潜质，相比于行走类诗作，我更喜欢她写家乡的相关作品。在晨晖的诗作中，故乡也好，乡村也好，它是一个符号，也是一种情结，更是一种与世界对话的方式，所以它既具象又抽象，在表达上也很节制，如《秋分》、《大雪覆盖的村庄》等，我特别喜欢《秋分》的第一节——

把这天截成两半

一半是暖，一半是寒

我从中间

穿越，地球在银河系

翻了个身，秋天的颜色更浓了

风推开植物的大门

注意，“地球在银河系翻了个身”，这个格局和气魄就大了，但用在这里又丝毫不违和。

诗人对时节的敏感，也不是说一定要写大，大有大的气势，小有小的美好。我不知道晨晖的酒量如何，这里有数首以酒为名的诗，一首叫《菊花酒》，一首叫《桂花酒》。以花入酒，以酒入诗，可能也是自古以来的传统，戏谑地说是喝着花酒写诗，然后佯醉三分，如李清照的“争渡争渡，惊起一滩鸥鹭”。这样“沉醉不知归路”的诗，即使如小令一般，也还是相当难写，因为我们常常被词语所裹挟，在此引《桂花酒》一首，供人小酌与人共赏，虽然这首诗还谈不上完美，但已经能感受到 诗人已进入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境界——

桂花在一夜间忽然成熟

采花的人多少年啦

用祖传的秘籍

酿成我口中的美酒

·

在寒冷的黄昏溶入夜色

我行走在运河畔

与有点醉意的广场舞者一起

陶醉在音乐桂花酿的酒香里

写诗就是这样，就需要半醒半醉。同样值得注意的有《在醉巷》《游太白楼》等，后一首我更为喜欢，因为写李白太难了。还有《在我的身体里暗含着凝香》也写到了酒。

晨晖的可贵之处，在于对乡土和时节的书写，不仅仅是描摹、重现以及怀旧，而是有着反思。也唯有反思，形象和思辩才可能融为一体，如《我想和故乡一起还原》的第一节——

站在时光的背后，让它倒退

退到青年、退到童年

退到老家的庭院

在一点点修复

倒塌的柱子从废墟里站起来

栋梁横在屋顶上，荒草回到泥土里

这诗中出现的“修复”一词，后来成了另一首的诗题《修复》——

给我修复时光的神力，在梦里

给父辈的庭院一点点地修复

墙壁、断砖，从废墟里

站起来，栋梁复原屋顶上

杂草退回泥土里

我特别喜欢这最后两句：“栋梁横在屋顶上/荒草回到泥土里”。

这两首诗明显有着思考的力量，以我的理解，“修复”一词是解读晨晖诗歌的一个关键词，通过诗歌来修复我和故乡的关系，来治愈内心的伤痕，虽然可能无可奈何，因为“乡村小学在轰鸣的推土机中消失”，这样的事实是再也无法修复的。

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人们还要写诗，为什么晨晖要写她的故乡。

前面讲到晨晖诗作的内容，以行走观光为主，兼有故乡之思，这只是一种内容上的概括。而从表达方式上来说，晨晖的诗还是比较明快、适合朗诵的，即绝大多数人是能读懂和听懂的，这自然是好的一方面。人们有时会说内容决定形式，而形式又反制了内容，这话用在晨晖的作品中也是可以约略一说的。我以为行走和乡思，也都是可以用散文来表达的，而且我也相信晨晖的散文是写得很好的。这就带来一个问题，先写诗而后攻散文者，诗不太会像散文，而如果是先散文而后诗，那这个诗往往会带有散文风格。我说的散文风格还是有点模糊，我的意思是说，不是分行就是诗了。诗和散文是有很多异同点，而如果我们只说其不同点，那我以为诗还是要尽可能地往里面收，要多多留白，不要把话都说尽了，尤其是一句和一句之间，一段和一段之间，它不是平面的铺叙，而是要层层递进，步步紧逼，环环相扣，但是又不能面面俱到，像写说明文似的。不少带有散文化倾向的诗作，我以为如果能忍痛割爱，剪除一些枝枝叉叉的，如果能在二十行中删掉十行，那保留下来的，有可能就是诗了，我说的还是有可能。

我这样说，只是一点小感觉，或者说是一种提醒，不是说晨晖的诗有散文化倾向。以我自身的体会来说，控制收敛比奔放挥洒要来得难，而对此的把控也是因人而异因诗而异的，所以有时越是短小的诗，其诗意反而更加浓郁，像《雪停了》这一类诗，有时二十行之外，就不太好控制了。

相比较而言，晨晖书写大海的诗作要更为精彩一些，这可能跟作者自小生活在海边是有关系的。大海之于水乡，格局和气象自然是不一样的，这也为诗人展示自己提供了更大的空间。可以这么说吧，大海是诗人的一道加分题。至少，写大海的诗作，其水准相对比较整齐。注意整齐是个中性词。设想一下，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，如果突然有一条大鱼窜出海面，在天空划出一道弧光，那一定是会有惊喜的，而晨晖也的确制造了这样的惊喜，如这一首《小渔夫初次下海去捕鱼——给李紫来》，这简直是一首另类的诗，在这部诗集中还有一首《下棋——给冯歆瑶》也有这个味道。或许小渔夫有某个童话故事的原型，但这样的题材以及表达，让我想起普希金的《渔夫和金鱼的故事》，我想说的是，晨晖还可以写这样的诗，意味着她有多种可能性，此诗虽偶尔为之，仍实属难得——

小渔夫初次下海去捕鱼

第一网拉上来的是

亮光光的海水

小渔夫不灰心又撒下网

·

第二网拉上来的是

泡沫塑料破烂和鞋子

“天啊!这些垃圾怎么啦!”

小渔夫低咕着

“怎么都来钻进我网里?”

·

第三网拉上来的是海藻

小渔夫心里连说

“晦气，晦气!”

正要随手扔到海里去

·

“别急，别急”

海藻说:

“还有小鱼，小虾

躲在我怀里”

·

“嘻嘻嘻…….”

小渔夫看着抖在鱼篓里的小鱼小虾

喜滋滋地说：

“网不到大鱼，小鱼小虾也可以。”

最后我想引用晨晖的一句诗“我更喜欢芳华褪尽的你”来结束此篇小文。咬文嚼字地说，芳华褪尽的诗还有些什么呢，这个我还真不知道，但我想说，同样是写芳华，在褪尽之后和之前肯定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，诗人不是写同，而是要写不同，最起码也要像小渔夫那样 ：“网不到大鱼，小鱼小虾也可以。”

小渔夫的心态，是值得我们学习的。